[ 百花胡同25号。]

Veronica。

【壹】
季宛心记得陈子国搬到百花胡同得时候，一辆黄包车拉了零零散散得几箱子书，全是精装的上品。
后来北门得女人说那是家里做官职的，要不就是个地主爷家的小少爷，战火烧得那么快想必不过躲避一时消消灾罢了。季宛心当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想着当时先生教给她得诗句。那一年得春天不知为什么总是惊觉格外得凄清。

直到一日季宛心上街去买胭脂，便是遇见买墨水归来得陈子国，季宛心当时只是依稀得记得那个男人硬朗的轮廓，与一箱箱的精装书格外的相配。
回去走到巷口的时候天已然近了黄昏，似乎又有落雨的前兆，便思量着将家里的油纸伞让巷口的老头子修一下，免得到时候遇见雨了就无所适从。
直到开门那会见着了出门收书的陈子国，便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先生好，兀自往胡同口走去。
陈子国自然没有留意女孩的长相，便是收了书，在家里静静的读着，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待到季宛心回到家的时候，天已黑了大半，她只是听见对门男人口中声声念着的诗句，与自己今日所学的极象，便兀自立在门口，惊觉果然是南唐李璟的浣溪沙，便笑了笑。

直到很多年以后季宛心依旧不愿意在意原来此次相见便是一生的唯一。

那日她窗屝前看着戴望舒的雨巷，亦是关乎丁香和愁怨的句子，门口便是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音。
陈子国从来便未曾想到战火的蔓延竟然如此的迅速，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亲自来求他上战场的。说是东北已然一半的沦陷，让这边的形势也不得不危机起来。天空似乎压抑的厉害，似乎硝烟的味道已然弥漫了许久。
季宛心只是靠门上淡淡的看着对门的男人。东门的李太太从隔壁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男子，拉着四只竹编的箱子。门口已经是叫好的两辆黄包车。
李太太在经过季宛心门口的时候开口说，季小姐也是该去逃难了吧。
季宛心瞅了瞅对门穿着军褂子的陈子国一下子没了声音。
若是没有什么话，还是逃去江南吧。陈子国见着李太太和有些无措的季宛心，道。
只是季宛心没说什么。

战役很快就打响了。说是必须要攻克的城池，敌人多少变的丧心病狂了些。季宛心看着胡同口关闭的商铺，多少有些无奈，梳妆台里的胭脂用完了。
后来张雨芹来找季宛心的时候，学生运动已经轰轰烈烈。政府已然没有了打击的力度。
季宛心看着穿着长衫的先生，说，我还是去前线罢。
张雨芹说是你疯了吧，你不要命了。
季宛心说，罢了，随着医疗队去不要紧的罢。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张雨芹看着她，不说话了。

那是百花胡同零零散散的还留着几个一个人住的学生和守寡的老妇。
季宛心走出百花胡同的时候看了看朱丹色的大门上有些许剥落的25号几个字。像是下意识的去铭记一般，刻骨的笑了笑，便走了。


【贰】
其实陈子国多少还是幸运的。在前线了三个来月，就被打伤了左臂，送到战区医疗队的时候，已经流了太多的血，说是保不住了。
陈子国也不吭声，当时给他截肢的那个医生叫洛华生，在当时的医疗队里也是颇有威辞的一号人物，只是在看见陈子国的时候微微叹息了些许，便去准备手术的器械了。
前两日的时候恰好是季宛心如了医疗队的日子，而看见陈子国便是如此被人们抬了进来多少还是有些心惊的。
所幸的是手术还算是成功的，洛花生收拾了下装备，就去往了下一个帐篷，独独留下了季宛心一个人照顾着他。
季宛心只是低低的唤了声陈先生，便不再有下文。她依稀还是记得那时候他拉来的一箱箱的书，多少还是觉得她是个文化人的。只是人残了，之于他便也是失去了意义，三日之后便带着一个勋章去了江南，说是要养老送终的。

只是那是战争依旧如火如荼，也并非所有的人都似陈子国那般的幸运。
季宛心面对的是一个个战死的军人，对于一个曾经只不过擦着胭脂念着诗句的女子多少有点担待不起的。
季宛心有时候会在战地里面看着高冈上沉下的太阳，一看便是整个黄昏。那是的正好处在战地兀自最最匮乏的时候，所有的军官也疲了倦了，留下了一点喘息的机会。而面对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纵是如何的喘息便也是变的无助了。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Veronica。 于 2008-6-6 17:3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