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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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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8-12-15 15:52: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昨天晚上翻书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这篇文章。
请慢慢的阅读,阅读那种感情。

  立秋将至。高大的凤凰树上,盛夏绚烂的花朵又一次颓败凋落。田小米一脸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等车,两根长长的耳机线从硕大的斜挎包里抽出来,在她瘦弱的肩膀绕了绕,转进耳朵里便是嘈杂的重金属音乐激烈地回荡。
   
     田小米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这样的一些画面:晚22:30。神色落寞的女孩在夜幕里等待最后一班13路车;有着凌乱及肩长发的男子蹲在路边抽烟,清冷的脸孔早路灯下若隐若现。车终于缓缓开来。女孩上车,早窗边坐下,朝窗外微笑。车子向南启动,男人站起,仍掉手中的烟屁股。然后随着地上的影子朝北行走。

    这个画面好像一个阴影,它出现的时候世界突然一片寂静,只剩下一个突兀的破旧车站。其他的在瞬间消失。

    田小米还在想这是一个多么失落的分别场景呀就被汽车喇叭声给叫回来了。田小米拔掉耳塞心里狠狠地说,这该死的CD又没电了,然后在司机的催促声中轻快地跳车。

    李陌的家离田小米的学校有五站路,每个周末她都会过去给他做饭。车站在学校的斜对面,隔着一个十字路口;每次田小米看见121路工交车被拦在对面就开始数一只羊两只羊,一直到绿灯亮起车子开到面前才停止。她把这个数字当作当天的幸运值,习惯性地说给李陌听。李陌揉揉她的头说,那最好你每天都很不幸,不要让我在家里等得太久。这个满脸胡渣头发蓬乱的男人刚刚开始上班不久,依然保持大学里嗜睡且不修边幅的习惯,每次田小米敲门之后眼前都会出现一头只穿一条内裤的狮子,一边打哈欠一边说,老婆,我饿死了。

    田小米进屋后满地乱跑,把两个房间加上厨房厕所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然后站在葱绿色的窗帘边上深深地呼吸。这个季节阳光照射进来已经不再刺眼,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另一间屋子有个头探出来说,小米同学今天给我们加什么餐啊;微黄的土法在眉间一漾一漾的,咧着嘴的笑容跟窗外的光线融合在一起很好看。这个叫陈晖的人是李陌的大学同学,自己介绍说是玩摇滚的,兼职在一家广告公司搞设计。他一天到晚窝在屋子里不是弹吉他就是打鼓闹闹腾腾地没完。田小米第一次看见他的名片时特别惊讶,想都没想就说,你设计出来的东西能被允许公开播放吗,把别人搞得都跟你一样吃了摇头丸似的,你丫是不是毒害人民啊。其实陈晖不在癫狂状态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一个人,至少起得比李陌早,话也多得很;田小米做饭的时候他说要帮忙打下手,结果好吃的全溜到他肚子里去了。田小米有时候想想还挺感动的,毕竟自己的厨艺自己心里明白,不是糊了就是放多了油,陈晖还吃得下口,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这人是傻还是天生没味觉啊。


[ 自从这个女孩出现,我和李陌的家里多了许多生气。整天听李陌‘小米’这样‘小米’那样地说,我就觉得她小小白白的,像一碗饭里最饱满的一粒一样。

我们玩音乐的人就是对这种贫民化的事物天生有着好感。每当我在屋子里劈里啪啦地敲打架子鼓,就能看到她的头在阳台上一晃一晃地;围墙上的爬山虎枝枝蔓蔓已经纠结着爬进家里来了,有些事情就是跟这植物的长势一样,欲罢不能。

如果碰巧周末我那些狐朋狗党们一古脑儿冲我这来排练,一进门准保会喊,我操,你这哪像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住的地方!可是等下个周末田小米再来时一进门又会嚷嚷,你们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我操我活了二十几年倒退化成爬虫类了。]                                                —— 陈晖说



    田小米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最后一班121晃晃悠悠地载着零散的几个人,李陌拍拍她的头说,我还是送你过去吧。他每次都会这么说,然后顺理成章地牵起她的手。田小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就一直被这个面容温和的男人紧紧握着,感觉到他掌心散发出来的灼热温度。

    她想,也许心里反复徘徊的那个画面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和他,也许不适合那样的离别。

    桐城路是这个城市可以看到最多凤凰树的地方,隔十几米就会有一棵,粗壮地挺立在那;狭窄的街道稍微显得有些拥挤。工交车经过时从车窗向外看,田小米这个三百度的经史都看得出树干上一圈一圈的纹路。如果是盛夏就会有许多毛茸茸的花朵飞进来,粘得田小米一头一脸都是。

    她想起在自己的家乡,这种树原本并不多见;有一次在杂志上看到,被它华丽绚烂的名字所吸引,跑遍了整个小城到处寻找,最终没有结果。高三的时候每个人都很烦躁和混乱,五、六月份的教室充斥着粘粘的汗液和试卷油墨混杂在一起的特殊气味。筋疲力尽。田小米拿起刚发下来的一打化学式卷奋力地丢出窗外;那些白色的纸张在空中飘飘荡荡,突然在半空停下来。身边的男生开口说,这不就是凤凰树吗。

    这个男生是班里的化学课代表,有着外科医生一样洁白修长的手指,他在树下像做实验一样用镊子夹起那些凋落的花朵,铺平了夹进田小米的笔记本里,然后在一片刺眼的火红里冲她微笑。田小米抬抬头,看着那一树的繁华想着,真正的爱情,应该是遥不可及的吧。


[ 我第一次去面试就迟到了一小时。前一天晚上陈晖很晚才从外面晃回来,一进门就呕吐不止,折腾了大半夜。于是第二天我很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急得我满头大汗地在一条狭窄阴暗的小路里大玩飞车的时候撞到了人。慌忙中只看见一个硕大的相继从她手重滑落,滚到路边。

这些完全不在我眼中,留了电话就跑了。也没想过她会不会跑来敲诈我。

三个小时以后我就开始庆幸我明白做人要厚道这个道理,因为那个被撞倒的女孩打电话来说,请问你是不是掉了钱包?

田小米就是这么一个特善良的女孩,压根儿就没再跟我提过被撞的事儿。可是我再也没见她拿过那个百分之九十已经坏掉的相机。我觉得特内疚。

于是第一个月工资我拿了三分之二出来重买了个新的送给她。

于是我也开始爱她,虽然这可能是很久以前就埋藏在我心里的事了。]                     ——李陌说



    化学课代表在高考前被一所名牌大学的理科实验班录取,田小米自认为并不完美的初恋到此结束。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喜欢他,他对她好,她就接受了。只是有时候站在凤凰树下,心里会有隐隐的疼痛;即使再不起眼的花朵,也足以在强烈的阳光下将人的双眼灼伤吧。

    那个被李陌撞掉的相机是向室友借来的,并没有怎么摔坏,只是表面留下了些轻微摩擦的痕迹。室友说,这点小擦上换来一个男朋友,挺值的。田小米想室友是在安慰自己吧。心里觉得特感动。李陌把一个新相机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有点不知所措,其实这个时候她想自己可能已经不需要了。

    她的电脑里有个隐藏的文件夹,打开以后里面满满的全是绿叶映衬下的凤凰花,依然执着地燃烧着。

    这个文件夹被命名为[寻找爱情]。


    陈晖他们最近新组了个乐队,名字还没定,陈晖成天一脸沉思壮,李陌嘲笑他表情特假,然后奸诈的笑。田小米说你不是也跟人家一样,有本事帮着想一个啊。李陌唉声叹气的摇头,我哪知道他们这些人脑子都是什么构造的,你说天堂的时候他们可能想的是地狱。

    田小米眨眨眼睛说,有那么大区别吗?

    陈晖脸笑成一朵花,两只虎牙龇在外面。他说小米同学想不想去看我们排练啊。

    田小米立即响应,正好去拍些照片回来,新相机一直都还没派上大用场呢。临走时李陌千叮咛万嘱咐陈晖说:别把我们家小米带坏了啊。一脸疼惜的样子。陈晖努努嘴没理他,田小米在后面一蹦一跳得下了楼。

    排练场在学校附近,陈晖说不如先陪田小米晖宿舍拿相机然后再步行过去。田小米动作飞快,下楼时眼睛用余光扫到了陈晖站在楼下的背影。她放慢脚步走到窗边,傍晚的太阳已经接近坠落,金色单单的铺洒在陈晖的白色T恤上,有一点微风挑起他的发稍,露出清楚的脸部轮廓。

    田小米想,真有点漫画的感觉。这样的背影好像在那里见过呢。

    于是她对着他按下了快门。

[    本来我只是随口说说,以为田小米不会去的,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其实我特怕她见到我们的那些阴暗面,怕他一进入那间破旧的房子,就被肮脏的墙壁、污浊的空气及随口说出的脏话吓倒。那些可能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的。可是这就是我的世界,我不愿意去改变。也许就是爱着这种不堪入目。

    站再田小米宿舍楼下的时候,我突然想念起我的大学生活。那个时候我没能伸出手抓住自己的爱情。只是每天在那个女孩窗下的长椅上抽烟,一坐就到十二点。

    她后来成为了我们鼓手的女朋友,整天跟着我们排练,演出,也跟着我们宿醉,混乱,彻夜不归。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害怕看到她的脸。曾经我是多么渴望这张脸时刻出现在我面前,可是现在却为此而感到深深的悲哀。小米如果变成了黑米,味道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于是田小米带着奇怪的表情从楼上下来时,我对她说:他们把排练临时取消了。]

                                                                            ——陈晖说。


    李陌打电话来时田小米正在整理今天拍的照片。因为没有看成排练,只沿路拍了些路牌站标,还有几只流浪小狗,田小米觉得有些沮丧。她不知道为什么陈晖突然就改变主意不愿意带她去了,再问他几点了的时候,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带手机。

    李陌说,小米你睡了吗?陈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以为你和他在一起。田小米说就要睡着了,随便聊了两句挂了线,然后盯着屏幕里那个金黄色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收拾东西上床躺下。第二天日语课时李陌的电话又进来,挂了还打,田小米就在桌洞里悄悄接了。李陌声音很急,他说陈晖昨天喝酒跟别人打架进了医院,我现在上班走不开,小米你能不能到我这来那钥匙然后回家取点儿钱。

    田小米说,我先垫上吧,然后想老师请了个假跑出去。

    外科在三楼。田小米一进医院的大门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浓烈的苏打水味呛得她头发晕。点滴室在走廊的尽头,要穿过长长的混乱人群。田小米把头往里探,至看见一团一团乱糟糟的分不清谁是谁,好不容易发现一个黄黄的缠着纱布的脑袋晃来晃去,于是屏住呼吸往里冲。

    陈晖看见她后就笑了,笑的一脸沉默。旁边还有一个人,头和手都被厚厚的纱布包着,两只眼睛不屑的瞟来瞟去。要是李陌看见了准说:我操着哪是打架啊,车祸也不能把人上成这样。

    后来才知道陈晖一拳正好把人从马路中央打车上去了。

    田小米办了手续拉着陈晖就走。一路上两人都不吭声,到了家门口陈晖说,刚才吓到你吧。田小米没理她,进了屋开了窗户,然后把陈晖拉倒窗台上盯着他的头死看,然后冒出一句话:一个砖头怎么就没把你给打傻了呢?

    两人在爬山虎的笼罩里静静对视。直到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李陌推门进来。

    [陈晖大学就跟我分在一个寝食。那时他属于特另类的那种,其他人都不太喜欢他。我倒觉得他人挺好,就是有些小‘愤青’思想,可玩音乐地不都这样吗,人家这才叫个性呢。不像我们,都快被磨平的石头,无棱无角一个模样,有什么地方可吸引人的。

    所以我也不知道小米到底喜欢我什么。可能她只是一个习惯于接受别人的女孩,因此没有太多的欲望。也许我能让她觉得安定,但是有没有给她幸福呢。

    最近我有点不安,小米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少,可是我也发现她得眼中出现了和以前不同的一些东西。又一次我问她,小米你爱我吗。她说你说呢。

    那么干净的笑容,为什么充满了犹豫呢。]

                                                                                 ——李陌说。


[ 本帖最后由 彼岸行走 于 2008-12-15 16:09 编辑 ]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5 15:56:57 | 只看该作者
头被打破以后陈晖很长一段时间不去碰他那些吵闹的乐器,只是规规矩矩的去上班,下班回家后就搬个小板凳在阳台上坐着,不知道望着什么出神。田小米周末来做饭时他也不在旁边跳来跳去的了,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画图。田小米指指那扇好像突然多出来的门,对李陌说不是真的砸出问题了吧?李陌摆摆手,叫陈晖出来吃饭。

    饭桌上也是一片沉默。田小米看大家都不开心,就笑呵呵得想活跃一下气氛,于是问两个男人:你们最喜欢那个季节?如果是平时,陈晖肯定会笑话她,你白痴啊,又搞这种小朋友级别的心理测试。这次李陌先说话,有什么意义吗?我比较喜欢夏天。

    田小米问陈晖,那你呢?

    陈晖抬头望望窗外说:就快到了吧。

    田小米说:昨天我们日语课教了首《四季歌》呢。歌词里说,喜欢夏天的人是像父亲一样性格坚强人。喜欢秋天的人是……田小米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讲,陈晖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然后转身回房。李陌安慰小米,可能时工作上的事,心情不好。田小米点了点头,跑去厨房刷碗,心里有钝钝的疼痛上来。她觉得陈晖的冷淡似乎是针对自己。只是觉得而已,过了一会儿又想时不是太过与敏感了,毕竟两个没什么关系的人,自己有什么资格对他的生活产生影响呢。


    下午李陌觉得家里气氛太不好,建议不如出去走走。


    街道上夏日的香气已经褪去,本来的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变得萧条了起来;专卖店的橱窗里面已经换上长袖上装穿着风衣的model被摆在门口,风一吹,衣角就扬起来,无力地抖几下。


    李陌和田小米顺着人行道一直走一直走,过了七条马路五个十字路口也没觉得怎么累。田小米一直举着相机左拍拍右拍拍,拍到满意的图案就高兴得很。李陌用宽大的手在她软软的头发上揉,前额的碎发就掉落下来遮住傻傻的表情。他们路过一家新开的婚纱店,看起来很华丽的样子,礼服的样式都是从来没见过的;田小米很兴奋,就对着玻璃咔嚓了好几下,突然被李陌拉着就跑,莫名其妙地被拖了几百米,很是郁闷,停下来死喘气。李陌说你没看见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禁止拍照吗,已经有服务声往外冲了刚才,吓死我了。


    等田小米明白过来两个人暴笑,笑得更喘不过气了。感觉就像是两个不被嘱咐的恋人从村子里偷偷跑出来私奔,终于安全了的时候,可真是神清气爽。


    李陌说,你说如果我们以后到这里来拍拍照,会不会被人家认出来?

    田小米其实没有太过想自己以后的生活。有的时候在厨房里洗完,看着洗洁精的泡沫在手臂上滑落,抬起手来看看皮肤有没有变得粗糙很多。书里常用一个叫“瞬间苍老”的词,好像日子就在每天刷锅洗碗中度过,等你不经意的发现手指上厚厚的角质,转眼间几十年已经过去了。

    田小米想,如果可以这样有个合适的人平平淡淡衣食无忧一辈子,那也没什么不好。至于那个人是不是你爱的死去活来的,真的那么重要吗。

    陈晖的沉默到了极限,有时候田小米会想他是不是已经搬走了;门总是关着,面对阳台的窗帘也始终不露半点缝隙。没有乐器声,甚至连人走动的声音都没有。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12月中,这个城市转入寒冷的日期。李陌出门办事,田小米忘了带钥匙,站在门口徘徊很久,猫爪子一样叩了几下没人回应,就干脆坐在台阶上等。这种天气她已经裹上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下巴缩在衣领里,圆圆的像个球。在寝室自己对着镜子都觉得挺滑稽的。手上也有点红肿,还是小时候有过的冻疮历史,怎么今年又复发了呢。田小米正把手伸出来使劲搓着,就看到陈晖晃着上来,穿着很单薄;所以看见田小米的时候浑身都还在哆嗦,连眼神都有点颤抖。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进屋就觉得特别温暖;李陌每次回家都直跺脚,然后把里一层外一层的衣服脱掉。看者暖气管旁边的玻璃渐渐被水蒸气覆盖,我才知道原来已经入冬了。


    人到了深秋就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伤感,而当冬至开始,那种情绪会被冻结起来,才能忽然恢复清醒。我在我的小房间里面躲了两个月,眼看着田小米同学由吊带、短袖加到衬衣、外套,然后毛衣,然后更多。感觉到那些衣服好像都被一件一件强加在自己的心里,我开始喘不过气,越来越沉重不堪。


    因为临近期末,乐队的一些在校人员不能按时排练,我的生活就只剩下两点一线,来回穿梭于家和公司之间,像老鼠一样匆忙。李陌有一次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田小米也总是试着想打破我的沉默,在饭桌上说一些不搭调的话;单纯的女孩子往往是不太擅长安慰别人的。看着她的脸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我突然涌起一种想离开的冲动。


   [ 她说的那首四季歌其实我有听过。小的时候幼儿园教过中文版本,四个季节分别代表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四个人;只是现在已经记不清楚顺序了。而且,我是她的什么人,这重要吗。】

                                                                            ——陈晖说
陈晖和田小米在狭窄的楼道里对视许久,然后掏出要是开门。田小米跟在后面进屋,把外套脱了就跑大批厨房里洗碗;那些碗碟在水池里不知道堆积了有几天时间,油垢已经僵硬了,擦起来很困难。


    这时陈晖走进来说,我来吧,你的手不是都冻肿了么。他冲田小米挤出一个瘪瘪的笑容,虎牙依然咧在外面,只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田小米有太久没有看清楚这张原本应该很熟悉的脸,忽然觉得鼻子一阵酸,手僵在那里没法动。自来水龙头没有关,水哗哗地从瓷器边缘倾泻而过。然后陈晖走过来拥抱她。


    陈晖的手在田小米的肩上拍着说,田小米同学,我明天就要搬走了。我们来告别一下吧。


    田小米后来想起这个场景记忆总是模糊不清,她想不起陈晖当时是怎样走向自己的,而自己的双手到底有没有起回应这个拥抱。应该是没有的吧,如果有的话,最后的结果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只记得陈晖一直拼命地揉着她的头发笑着,神色掩饰不住的落寞。突然田小米手机响,李陌在电话里说公司临时派他出差。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安;他说小米你还没有到我家去吧?这两天就不要去了,等我回来好吗。田小米点点头说,好。然后轻轻挂上。


    这时陈晖已经离开厨房,田小米一个人安静地淘米洗菜,插好电饭锅,然后打开煤气烧水。有吉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其实是一首轻快的歌,陈晖弹得非常缓慢。田小米走到阳台上,看着布满了整个墙壁的爬山虎正在窗边试探着想要钻进房间去,她想,有些事情真的是自己无能为力的;因为不在意而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控制,结果却真的在心里茂密了起来。


    两个人在客厅沉默地吃完这顿饭。临走时田小米隔着铁门说,明天要帮忙吗?陈晖在栏杆后面摇摇头。他叹了口气说,不如就这样吧。


    【在我没发觉的时候,竟然已经入冬了。渐渐地开始害怕从家到公司这段路上的时间;因为寒冷,所以似乎总是过得很缓慢。自行车丢了好几辆,于是改乘公交车。小米每次来我家也都是坐公交车,我在她的文件夹里看见最多的就是121路的站牌;从学校到我家,她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拍着。那个文件夹本来是隐藏起来的,她说开始是想连接整个城市的凤凰树之间经过的路程,寻找一些与爱情有关的东西。然后我们遇见。


    每次车开过那段狭长的小路,我就会望着窗外出神。有时候凤凰花的绒毛会散落在我全身,甚至跑进鼻子里面去;那种清香会让人的大脑刺痛。我曾经以为这是一种缘分,我们平平淡淡地在一起,周末可以吃到她做的饭,我觉得很安心。可是后来我在文件夹里发现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背影,周围被黄昏的色调笼罩,看起来孤单单的;瘦弱的肩膀,凌乱的头发。


    我认出那是陈晖。他像一种即将逝去的风景,一直伫立。


    一个星期前陈晖忽然对我说想搬出去,因为找到了离公司更近的房子,可以和同事一起住。我没有挽留他。最近他在家里总是沉默着,我觉得他再住在这可能会更不开心。


    其实更多是出于私心,我怕他会不小心介入我的爱情;看得出来他是在退让了,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控制的。说不定再走一步,就像深渊一样无法挽回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直自我安慰着,在出差的途中我总想,也许等我回去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就都已经过去了。】

                                  ——李陌说


    2003年很快过完,大学的最后一学期开始的时候田小米在系里跑来跑去地办手续忙出国;在英国的叔叔替她在曼彻斯特联系了一所学校读研。刚下来的雅思成绩很难得地到了7分,室友说,你好像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


    田小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急的。可是这么快就把该办的办好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毕业而已。


    时间怎么忽然间过得飞快了起来。最后一次见陈晖已经是三个月以前,想想还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而关于李陌的记忆,也全都凝固在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小米,等我回来好吗。可是他在另一个城市的最后一天出了车祸,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多了,司机直接把车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卡车上。


    只有李陌没有系安全带。


    田小米去李陌家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一直忍着没掉眼泪,因为陈晖一直在旁边守着她,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的难过。一个总是在你身边出现的人忽然间就不见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放风筝,风筝飞走了,只剩下断了的线无力地垂在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李陌的父母来过,带走了他所有的遗物,田小米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台相机。李陌把它送给她的时候她不要,他硬往她手里塞,这么一个大男生急得脸通红。他说,小米,你和我在一起,会有幸福的感觉吗。


    东西收拾完以后整个房子就空了,床,还有柜子;以前住在这里的两个人,或者三个人,都不会再回来了。田小米突然在李陌房间的窗边上发现了一点绿色的东西,打开窗子一看,原来北边的墙壁上,也都已经被爬山虎占领,长势甚至比阳台上的那些还要猛一些。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现在看来,连这都变得很残忍。陈晖找房东退了钥匙,叫田小米一起下楼,谁都没再回头。


    冬天的天很容易就黑了,起很大的风。陈晖在车站旁边的小百货商店买了包烟,出来看见田小米背对着他站着,围巾的边缘在肩膀上不断拍打。于是停住,在后面的路边蹲下,烟蒂很快在脚下堆成一个圈;烟雾缭绕中已经看不清田小米的轮廓了。


    121路终于缓缓开来。陈晖站起来拍拍屁股,田小米回头望着他说,那我走了。陈晖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快步上车,投了一个硬币,然后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他仰望着在兜里掏出最后一支烟,深吸一口后,决然地转身离开。背后这辆巴士已经陈旧不堪,田小米坐在里面,被它颠簸着载入那个凤凰花早已凋谢的狭长小道,突然被深处的灯火通明刺到眼睛,眼泪终于铺天盖地。


    秋お 愛 する 人は  心深き人
    愛お 語る ハイネのような  ぼくの恋人
    [歌词大意——喜欢秋天的人,是感情深重的人;像抒发爱情的海涅一样,是我的爱人。]


[ 本帖最后由 彼岸行走 于 2008-12-15 15:58 编辑 ]
3
发表于 2008-12-16 20:36:38 | 只看该作者
看完后心里有痛痛的感觉....为什么幸福的生活总是短暂的...
4
发表于 2009-6-16 14:56:17 | 只看该作者
岸岸
太长的帖子
看不完啊
也许的也许
不会有几个人完整的看完
5
发表于 2009-6-18 01:11:44 | 只看该作者
我看完了哦!。。。

。。  那些,是幸福么
6
发表于 2009-7-15 19:55:22 | 只看该作者
因为看过的
是在岛的第一期吧、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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