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海底

    教室的窗外是一片密集的绿，盛夏的阳光再猖獗，都无法侵入一丝一厘。
    喜欢看那些紧贴着玻璃的树叶的纹路，纵横交错，连绵不绝，就像一幅复杂的三维图案，看着看着，心神便不由自主的迷失。
    这种迷失让我既惶恐又沉溺，偶尔暂时的不清醒是那样的舒适惬意。
    大脑的间歇性空白让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没有烦恼的感觉，自由，而迷幻。
    萧萧和我不同，她喜欢看的，是清晨树叶上积聚的露水。
    她的眼神更专注，也更痴迷，她能保持同样一个姿态匪夷所思的久。
    那透明的露水，孩子般蜷伏在树叶的中央，孤独而脆弱，就好像她。
    但露水的生命何其短暂，阳光一出，便销声匿迹。
    露水的每次消殒都让萧萧很难过，她总是轻托着下巴，不舍地看着露水曾经潜伏的地方，美丽的眼睛，轻轻的眨。
    高考的迫近造成空气的日益紧张，总是会觉得胸闷，呼吸困难，门窗全部敞开，也无济于事。
    只有萧萧才能真正的无动于衷，再突然的骤变，都无法惊动她随意的眼神，轻抿的嘴唇，还有慵懒的笑。
    她依然静静的看着窗外，看着我眼中并不存在的露水。

    那晚星光异常璀璨，在她眼中炫出华丽的荧彩。
    她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可我心中，却竟隐隐不安。
    她转过头，反常的跟我说了好多话，给我讲她的童年，讲她外婆家美丽的葡萄藤，屋后空旷的原野，她一个人赤着脚在布满露水的草地上放风筝，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她眼中一直有光亮的东西在闪动，可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她那晚看起来很开心。
    她这样的开心实在是太反常，我越来越不安，于是打断她：“萧萧，其实我们可以过得更好。”
    她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扭头又看窗外。
    夜色如水，缓缓地泻入沉闷的教室，我们仿佛置身于水中，自由的游弋。

    放学后，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沉默的路灯一盏一盏缓缓地向后退，而我仿佛又看到风中时光飞逝的影象。这一快一慢让我的心也一松一紧，神思，也恍惚。
    星空很美，夜很凉，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却让我的心好疼。
    四周明明很静，可耳边却异常的嘈杂，纷乱之中，我似乎听到有人轻声呼喊我的名字。
    “海底，海底……”
    我真的怕了，开始拔足狂奔，但愿速度，可以冷却那颗滚烫的心。

    一夜的雨，辗转反侧，凌晨才睡着。
    醒来，满世界晶莹的雨珠，相信萧萧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赶到教室，她却不在。
    整整一上午都心不在焉，因为身旁的座位一直空着。
    窗外数叶上的雨珠再美，又如何？
    无人欣赏，存在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
    我百无聊赖的转着笔，可是今天连笔都反常，总是倔强的从指间飞出去。
    空气中，竟有血腥的味道。
    怦！
    一只惊慌的麻雀突然一头撞在我左侧的玻璃上，然后直直的坠了下去。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想。
    这时，班主任走进来，异常沉痛地开了口。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班的萧萧同学，昨天晚上在回家的半路上出了车祸，经抢救无效，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下午没去上课，一直在家里睡觉，头好疼。
    妈妈要带我去看医生，我说什么都不肯。
    这种疼，没有人可以治的了。
    我躲在房间里，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可是，烦躁的心始终无法被音乐占领，里面，全是她。
    疾驶的卡车，撕开猎猎的风，昏暗的灯光还未察觉，它已呼啸而过。
    十字路口，转弯的卡车丝毫没有降速，怦的一声，鲜红的血便涂满了整个车窗，凝成一滴滴血珠，露水一般，晶莹剔透。
    不久便下起了雨，雨水一遍一遍冲刷马路上的血渍，可是越冲，那血，蔓延得便越广。
    红，无所不在的红，床单，枕头，地板，墙壁，全是痛彻心扉的红。
    任凭我如何用力的闭上眼，那汹涌的红，始终挡不住。
    萧萧死了，萧萧死了，萧萧死了……

    晚上去了学校，晚自习第一节是物理。
    我没有拿出课本，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本来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随风轻摆的每片树叶中央，都蜷伏着一滴晶莹的水珠，而每一滴水珠上，都映着同样一张脸。
    萧萧！
    她的东西还在，她的书，她的钢笔，她座位上的深蓝色垫子，她桌子上摆着的射手座小雕塑。
    甚至，还有她的气息。
    她还轻轻地托着下巴，专注的看着窗外树叶上孩子般蜷伏着的露水，美丽的眼睛，轻轻的眨。
    “这个问题，请萧萧同学站起来回答。”
    所有人都一起望向我身旁的空位，那些锐利的目光，几乎将我刺穿。
    我抿紧嘴唇，封住颤抖的舌，额前的头发，不停的抖动。
    物理老师似乎醒悟过来，又点了另外一个同学。
    萧萧死了，萧萧死了，萧萧死了……
   
    放学后，我留了下来，因为今天，轮到我和萧萧值日。
    黑板上的值日生栏里，还写着我和她的名字：海底，萧萧。
    等到最后一个同学走出去，我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拿扫帚。
    我从最后一排慢慢向前扫，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扫到一半，才想起忘了先擦黑板。
    以前，我们两个总是一人一边，看谁先擦完，她总是输，然后赖皮的用粉笔在我已经擦干净的一边上乱涂乱画。
    我拿起板擦，按在黑板上，一下，两下，三下……
    干净的黑板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笑着，冲我眨眼睛。
    萧萧！
    我扔掉板擦，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黑板上。
    萧萧死了，萧萧死了，萧萧死了……

    这时，窗外突然刮起了很大的风。
    电棒的光芒映照下，依稀看到窗外的树叶在疯狂地摆动，那些纹路，竟然变得异常狰狞。
    我赶紧跑去关窗，关了一扇跑去关另一扇，关好的那一扇突然又被猛烈地撞开。
    我忍不住胆战心惊，按在窗户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海底，海底……”
    开始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凄厉而清晰。
    是谁？
    我离开窗户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呼啸的风汹涌地灌进来，撕扯我的衣角，翻乱我的头发。
    扫成一堆的纸屑开始纷乱地飘起来，布满了整个教室，还有那不安分的灰尘，肆虐的迷住了我的眼睛。
    风终于渐渐微弱，我揉揉眼睛，竟然看到，萧萧的座位上，赫然有一团白影。
    天空响起一道炸雷，整个教学楼，都在恐惧的发抖。
    “海底，海底……”
    还在叫，还有人在叫，而那声音，仿佛就来自那团白影。
    “海底，海底……”
    真的是他！
    我捂住双耳，可是没有用，那声音，依然无比的清晰。
    我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她，萧萧。
  
    微弱的声音传来，她在说话，
    “其实不想走，活着再苦，至少凝视那些露水的时候，是幸福的……”
    似乎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想回来，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那些露水，看它们出现，看它们消失……”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肩膀，也微微的抖动。
    “好冷，好寂寞，好难过，心都空了，什么也没有，只觉得疼，疼……”
    萧萧！
    我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她低着头，轻声地哭泣。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放在她的瘦弱肩膀上。
    突然，她转过身，飘起来，双手一展，宽大的白衣便随风飞舞，像一道波动的墙。
    她嘶哑地吼了起来：“可是我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我的手还伸着，她却已经飘出了窗外，无迹可寻。
    我虚脱地瘫在身边的座位上，神经，良久无法松弛下来。
    实在是太刺激了。
    终于，平静下来。
    刚才就像是一场梦，也许原本就是一场梦，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看着一室的狼藉，唏嘘不已。
    突然，我发现萧萧桌子上摆着的射手座小雕塑不见了，那是她最喜珍爱的东西。
    窗外，风静，树止，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胃疼的鱼

记得琼瑶写的<窗外>真的是刻骨铭心.呵呵.

violin

这个窗外是有那个女孩的动作的延伸吧
她的神态

只是生命太脆弱了
让人难过

过缘

你的文章里总是出现不同的女孩,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想我从来没有搞清楚过,唯一难过的是,我对小雨失信了.海底,别再写这样的东西,它们让我心痛.现在的你,快乐吗?石辰姐说,你永远都快乐,是我最大的心愿.

阿野

像是有忧郁症！！！

fengluo

为什么这样的文字我就不能看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