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

繁婲、

一

谢谢。于伊若低低回答一声，接过补给的钱放进包里。
不用客气。欢迎下次光临。眼前的姐姐微微一笑。于伊若在转身前最后扫了一眼她的脸。没多久便走上到了街道，太久没锻炼的缘故竟然连走这么一小段楼梯都觉得有些累了。
嗯。好晒。于伊若皱了皱眉，伸出右手挡住直直射进自己眼睛的阳光。
今天的公交车尤其空旷，司机也懒洋洋的，明显被着天气热得已毫无心情。于伊若坐下来，从包里掏出刚才的大头贴一张张看下去，不觉微笑。
回家迅速地上网。似乎已成为了习惯。打开QQ看见一个粉红色的兔子头像亮着。于伊若点开那个头像，兜兜你在阿。
于伊若的面前很快跳出了一行绿色的小字。是阿是阿，你手机怎么关机的，哪里玩去了。哼，抛弃我嘛你。
嘿嘿，我闲着无聊到地下街照大头贴去了。发给你看阿。
好。
……。
嗯。很可爱嘛。
哈哈。那当然，我是谁阿，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于伊若阿。
……我鄙视你。

于伊若和许丹是好朋友。
很好很好的那种。
从两人小学的时候起就一直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于伊若不是天性阳光的女孩子。母亲常年不在身旁，父亲蛮横不讲理，在家庭中得不到爱。自卑。外表开朗内心寂寞。敏感。可爱，受宠溺，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却总觉得没人爱自己。
较之于伊若。许丹细腻温柔很多。很古典的女孩子，守旧，更像是一个生错了年代的大家闺秀。很无私地对别人好。温暖。
大概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本身就像两条平行线被第三条直线所截而产生的同旁内角一样吧。
——起码于伊若是这样认为的。
——起码于伊若知道许丹也是。

二
    于伊若躺在床上瞪眼望着天花板。并不是困倦，醒来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她很清楚现在必然已是下午。而且还很清楚到4点自己要上钢琴课。更加清楚自己的练习曲还合得不熟。
——可是就是一点都不想动。
今天是星期日。今天是5月14日了。
说这句话的原因不是着重于那个休息日的名称。反正还是有课要上。也不是那个5月14日。而是14往后两个数字。
5月16。好近了。自己又要老一岁了呢。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突兀的响起来。于伊若本不想起身，可是听到的是一首钢琴曲《梦中的婚礼》。唔。这是兜兜的专用铃声咧。
想到这里就跳了起来。抓过电话，轻轻的，喂。
哎哟类你声音咋这么有气无力的。别告诉我你还在睡？
聪明。哈哈。于伊若三里三醒地笑起来。
你个傻B，快点给我爬起来，吃饭去！许丹的声音却突然没了开玩笑的感觉，我靠，你胃本来就不好，还不好好养着点，我说你……
哎哎，哎，你别激动。于伊若敛了笑。大小姐，我现在去还不得？
哼，一点都不乖，下次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啊……于伊若捏起嗓子学小孩子作出一副嗲嗲的声音，兜兜不要小鱼了，兜兜嫌弃小鱼了……
我晕，又来这一套。许丹有些无可奈何，但语气已明显缓和了不少。不跟你扯废话了，快点去吃饭，我手机费快超支了，拜拜先了。
好类~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于伊若就直接爬起床来，拉开粉红色的窗帘看见外面阳光洋洋洒洒很是灿烂。桂花树的枝叶有些微的摇动，于伊若突然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句貌似很少女情怀的话，空气的流动叫做风。
风啊。真好。
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煮来吃，顺便加上一瓶也许有三聚氰胺仍然照喝不误的牛奶，再吃三四个豆沙包。
感觉饱得差不多了。
于伊若刚想去开电脑。突然意识到该练琴。噢上帝。
把哈农弹了几遍之后就开始对付练习曲。车尔尼啊车尔尼。练了一阵之后似乎不错了。为了避免节奏问题把节拍器开了又试一遍，然后发现左手主旋律部分完全没跟上。
我的天。于伊若很郁闷地开始单练。
真拉我后腿。别速度上不来等下被老师批就惨了。
所以说于伊若是典型乌鸦嘴。两个小时之后。前面所设想过的场景真真正正地发生在了她身上。老师还让她去买本什么左手练习曲集。
从老师家出来之后就开始拨打许丹的电话。听见王菲呢喃的轻唱，然后就是许丹熟悉的一声小鱼。
兜兜我被骂了。于伊若开门见山地开始发泄。
又怎么了？谁啊？
我钢琴老师。
……呃……你犯什么事了啊？
没练好。我左手老拖后腿，烦死了，恨不得砍了它。
喂说什么呢你。毕竟是身体的一部分啊。努力让它跟上不就得了。个傻子么。
就是因为它跟不上嘛……老师让我买本书。
乖明天放学我陪你去哈。不想了好好练啊。
明天15号。于伊若很突兀地来了一句。
哎呀，您老人家的生日我啥时忘过了，真是的。
我要礼物我要礼物礼物嘛。兜兜。
晓得了咧。废话多。你作业写完了没啊？
你觉得我可能写完了吗？
你有前途，赶紧回家吧。我还差一堆烦死了。明天还要考物理，我一点都没看。我靠。不说了啊我奋斗去了。
好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已经快走到家了。于伊若眯着眼睛抬头望了望有些刺眼的天空。
天很蓝。

繁婲、

三

于伊若一走进教室叶林婧就兴冲冲地迎上来把一个蓝色袋子递到她手中。
小鱼生日快乐啊！
啊。谢谢谢谢。
话还没说话沈忆婉也走近了递给于伊若另一个袋子。
就这样一边走到座位上一边接生日礼物，最后居然很夸张地抱不下了。忙不迭地说着谢谢，笑得灿烂异常。直到上课铃打响才终于消停下来。
呼。于伊若费劲地把一堆礼物全部塞进抽屉里，赶紧从书包里拿出了英语课本。
听着听着突然听见后面有人轻轻叫她的名字，转过头后面的女生递上来一张纸条，说，许丹传过来的。头往右一偏，正碰上许丹清澈的目光。
“小鱼生日快乐阿。呃，不好意思，你的礼物今天我一不小心放在家啦。”
于伊若猛地嘟起嘴唇。什么嘛！明明说好了不会忘的。许丹你个健忘佬。哼。讨厌啊。
“你个死人，我不理你啦！”写完之后觉得不过瘾，又在后面添上一排感叹号，然后交给后面的同学让她传回去。接着便开始认真地看起课文来。
也因此。她没有看见后面许丹凝视她的目光。

小鱼，吃了早点没？
下课铃一打响，文昕便一摇一晃地荡过来，把手撑在于伊若肩上问。
哎唷姐啊，你看我这文弱的样儿苍白的脸色，像是饱餐过的人咩？于伊若用平常和女生们调打时的语调怪里怪气地回答，怎么地，难不成你良心发现要请我吃饭啊？诶，我的礼物咧？
什么叫我良心发现啊！文昕一巴掌拍到了于伊若头上。难道我平常对你不好啊？死小鱼，早知道不帮你买了。呐，给你。
什么东西？
蛋糕啊！怎么，还不说谢谢？文昕一副威胁的语气，不要我自己吃了啵~~
哎哎哎哎您老悠着点。于伊若一把夺过，嘿嘿，就知道我家昕昕最善良了嘛，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会变老的哈！
文昕还没开口，旁边在打闹的一群女生中的几个猛地一撞，当场就使她俩也成了受害者。俩女生哎哟一声跳起来，于是一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自然也包括了她们两个。
套用不知道谁的一句话。老虎不发威。你当咱HELLO KITTY啊。

四
晚上回家的时候于伊若提着大包小包兴奋得不得了，拼命地扯这个扯那个，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早上的纸条。
兜兜，你对我不好，你不给我礼物。于伊若装委屈的样子瞪大眼睛。
得了吧你，就我那点点东西，拿不出手的啊。许丹把嘴一撇，做出她的经典表情。反正那么多人给你礼物呢，瞧瞧瞧瞧，都拿不下了啊。
哪有啊。于伊若习惯性地开始口是心非。烦死人了，又多又笨重，拿回去都不知道放哪里，吵死我了，真是的！
呵。许丹轻笑一声。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内心所想，最能看透的莫过于她。顿了顿觉得也不该冷冷地说话，索性补了一句，今天够开心了吧？
   呃，还不错啦。于伊若刚说完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很欠扁地笑起来，就是那啥……那啥没送我礼物而已嘛。哈哈哈哈……
   许丹愣了一下之后就开始满脸鄙视的表情，我靠你个花痴女，滚滚滚我不认识你……别跟我走一起丢人啊……
两人又开始没心没肺地笑闹。
于伊若走到楼梯口跟许丹说了拜拜，然后便上楼了。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的话。嗯。对啊。就是某某某……他没有祝我生日快乐而已。
——甚至连句话都没怎么说过的。简直就跟陌生人一样。毫无优势没有成绩长相撑腰的自己，不擅长和男生交往的自己，整天傻兮兮的自己……怎么可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呢。
不甘心吧？绝对有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他的呢。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到底是怎样的呐。怎样的开端。怎样的一发不可收拾。怎样的，现在的。不甘心。

五
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天生路痴又爱迟到的于伊若终于成功地在打铃前三秒闯进了教室，然后气喘吁吁地坐在了许丹的旁边，看对面的她有几分无奈的表情。
开学典礼永远都是这样。非要让学生们七八点到校，又非要拖到十一点才肯正式开始。刚刚告别以前的同学进入一个新环境的两人兴高采烈地说这说那。毕竟身旁的人都还是不认识的——除了军训认出的几张面孔以外。而于伊若又是非常不擅长记住别人名字的女生。再加上已有一个许丹在身旁。便不怎么顾及其他人了。
老师有事出去了。教室里一片喧闹。
隔两组的那边不时传来一阵哈哈哈的笑声，整个教室的喧闹中心便是在那了。于伊若还偶尔能听到几个熟悉的网游名字。例如CS魔兽什么的。幼稚的人们。有些看不起的撇了撇嘴。
她轻描淡写地向右边扫了一眼。只一眼。只是一扫而过。
只是一个混杂在人群中的人。只是新班级的一员。自己似乎应该只随意地扫过他的脸然后继续与许丹的对话。
似乎不该看见。
然而犹如晴天霹雳般的看见了。
早已记不得那时候被打断之前自己和许丹的话题了。也许是小学的人们也许是书店的小说或者是某家商店打六折的一件衣服。可这些都不重要。一点都不。
重要的是。
「——突然就似乎一道强烈的光芒撒了下来。一瞬间感觉眼前流光溢彩，几乎灼伤我的眼。四周变得很安静。似乎听见有人在笑着喊着，可是听起来离自己好遥远，几乎不是处于同一个世界。天地可鉴，今生今世，再也沒有什么，能抵得上这舒眉一笑的美好。我的眼眶突然就莫名的湿润起来。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笑容就如同他勾起嘴角起那两个深深的酒窝一样，深深刻进我的脑海，再没有什么，可以填补它们的空缺。
在这样流转的时光中。我独记住那一刻，他微偏过头，在新班级的教室，在离我仅几米的地方，在深沉的背景下，在同样蔚蓝的天空下与我呼吸着同样空气的他微偏过头，半排洁白的牙齿，天地间最为灿烂的笑容。」

六
朵朵。一上线就是一个窗口抖动。
就算不看名字光看这称呼就知道会是谁了。这世界上会这样叫她的，也就只有一个而已。
嗯。在呢。于伊若迅速地回答。
今天生日吧？要快乐哦。果然不出所料是这句话。
知道了哥。怎么样，不给我点小礼物？
哈哈。下次见到你请你吃必胜客啊，别怕长肥就行。今天就为了等你上呢。我先下了，妈的，学校老师真他大爷的仁慈，我疯得差不多了。
得，你慢慢奋斗去吧。我作业也不少咧。不吵你了。拜拜。
嗯。乖妹妹。顺便帮我和兜兜问好。
好的。拜拜喔。
头像迅速的黑掉了。于伊若呆了呆很奇怪地忍不住笑出声了。
是自己的哥哥。没血缘关系的哥哥。虽然曾经不知为何八卦满天飞过。不过两人确实从头至尾都是很纯洁的兄妹关系。很包容她的男生，甚至是纵容。也是许丹的哥哥。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为旁人都知道，于伊若和许丹好得跟一个人完全没什么区别。
于伊若瞪着电脑屏幕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虽然满屏幕的游戏图标却没有想点击其中任何一个的冲动。头一偏就看见了堆在桌子上还未来得及整理的礼物们。
外面的阳光仍然灿烂。天依然很蓝。风依然悄悄地飘过。小小的屋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在认真地看着一张一张小小的贺卡，满面春光，明媚得让人疼爱。
身旁堆着满满的礼物。内心是满满的幸福。
于伊若向来都是会轻易感动的女孩子。幸福感在心中涨得很大很大。生活还是美好的吧。一个可爱的猪宝宝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她忍不住也冲她微笑起来。
兜兜。哥哥。还有某某某。我有你们就够了呢。
请好好爱着你们的小鱼你们的朵朵。这样就够了。

繁婲、

七
于伊若再次习以为常地起晚了。
气喘吁吁地跳下公交车然后没命地往班级冲，近乎是用力撞开班级大门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诡异。
愣了愣看见讲台上班主任铁青的脸色。于伊若有些迟疑地开口喊了声报告。
进来。班主任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于伊若有些讶异。赶紧咬着下唇快步走到了座位下。迅速地拉开凳子坐下来，旁边的同学们有的扭头看了她一眼，都没有过多的反应，目光中自然也包括了许丹。
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进了教室。
你们先上课。班主任今天说话的语气不知缘由特别的严肃。白芮，你出来一下。
于伊若奇怪地往后一看。白芮眼眶红红地站起来，脸上还全是泪，衣服皱巴巴的，上面居然被喷满了颜料。和于伊若一样看向她的人很多，白芮抽抽搭搭地呜咽着，头低得很下。
看什么看啊！她很好看吗？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办公室看个够？啊？？没看见老师进来了？你们什么纪律性！？班主任暴躁地吼出声来。白芮，快点！
白芮出了教室。其余人都转过头来望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
任课老师并不会关心这些学生们中的烦琐小事，她只知道现在45分钟的宝贵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于是赶紧开始枯燥的讲课内容。
直到下课铃打响白芮都没有再回来。
于伊若本想赶紧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无奈数学老师“勤勤恳恳”地工作，口里说着同学们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结果这一坚持就坚持了整个课间十分钟。
上课铃是一段音乐。节选自宫崎骏的《与你共乘》，这段还算好听的音乐在此时听起来非但一点不悦耳而且令人感觉非常焦虑。
在数学老师终于宣布下课的时候班主任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泪痕未干的白芮。
这堂课是英语课。班主任老大似乎毫无上课的打算。他很少有的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我想知道的是，蒋小寒，昨天是你最后走的么？
嗯。蒋小寒答应到。我倒完垃圾就走了。我确定我关好了门。她又补了一句。
那今天是谁开的门？
老师，是我。柏天晖举手说。班里只有两个人拿着钥匙，一男一女。柏天晖是其中的一个。
班主任顿了一顿。柏天晖的负责任似乎是毋庸置疑的。那，你们来得早的同学们，看见过谁到白芮的座位上去过么？
没有。下面零零散散的回答。沈忆婉插嘴道，而且要画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毫不引人注意的进行呢？肯定不是早上。
班主任一时无话可说。
行，课代表把报纸发下去，给他们做听力，然后这节课你们先自习。白芮，你再跟我去趟办公室。
班主任的表情和周围那种有些不寻常的气氛的于伊若觉得发生的肯定不是一件一般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于伊若赶紧冲到许丹旁边，问早上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诶唷，你是没看到那个场景啊！坐在许丹后面的柏天晖插嘴道。真是可怜了白芮，你说这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平时安安静静文文雅雅的，也只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女生而已，怎么会惹上人这样去对待她咧？
哎呀你插什么嘴啊！于伊若白了他一眼。说半天没说到正经的。兜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好像挺严重？
接下来听到的回答让于伊若大吃一惊。
据说今早白芮一到学校。就发现自己抽屉里的书本衣服什么的全部都不见了。后来发现它们零零散散地被移到了各种不同的地方，有班里其他同学的抽屉，有的被扔到了走廊操场上，还有的出现在别的班同学的教室里。每个物品都有点不同程度的涂鸦。内容……据说很过分。
听说白芮哭了很久。她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听到她骂脏话，她说妈的我惹到谁了，要是给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揍死他不可！我操，不行老子去告他，他侵犯我隐私权肖像权姓名权他侮辱我的人格，我他妈一定要知道是谁，我非让他身败名裂！
听说白芮颤抖得很厉害。很疯狂。被刺激得很严重。
兜兜没有告诉于伊若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不过她大致能猜到。毕竟自己还是写文字的，那么多小说不是白看的。结果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篇和现在这情况有些类似的小说的结局，于是单纯读后感地说了一句，呃，说不定这样做的那个人也是有苦衷的啦……也不能怪人家……
话没说过就看见旁边人怪异的目光齐齐向她射过来。
蒋小寒有几分迟疑地问，小鱼，该……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于伊若愣了一下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了。小寒，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我刚刚才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怎么可能啊？你诋毁我嘛你！
这一笑气氛很快就轻松起来，话题扯着扯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隔壁班一个班草。大家也没再往白芮那事情上想了，一群人又开始打打闹闹，恢复了往常的愉悦。

八
没想到下午一进教室就被班主任喊住了。
于伊若，你早上是几点到校的？班主任皱着眉头问，在“几点到校”那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啊？于伊若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又迟到了，果然还是要被训的，抿住下唇低了低头说，老师，不好意思，我明天一定起早点。
我没问你这个！班主任今天的心情确实尤其不好，他的眉毛拧得更深了，
啊？于伊若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告诉你，跟我说谎，对你没什么好处。班主任冷冷地看着他昔日的得意门生，说。
什么？于伊若更加迷茫了。我说什么慌了？
于伊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今天早上，几，点，到，学，校，的？班主任显得有几分忍无可忍。
我迟到了。于伊若顿了顿还是很诚实地回答到。她怎么也想不通现在为什么会发现这种情况。不就是迟到了么？大不了罚做两星期值日啊？
好吧，于伊若。我给过你机会了。班主任摇了摇头。有同学告诉我，今天早上7点钟曾经在94班门口看见过你。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啊？啊啊？于伊若完全弄不清楚情况了。我？没有啊？7点钟……我还在家睡觉才对！
别嘴硬了。班主任一脸不相信的神色。有很多个同学作了证，在不同的地方见到了你。
可是……这……
行，我挑明了跟你说吧。白芮那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于伊若那一瞬间觉得无比的可笑。我？太不切实际了吧？？我……
得了，你别说了。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班里还有同学告诉我，你今天早上说，也许这样做的人有苦衷。你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老师不会怪你的。
我的天啊。于伊若彻底无语了。这简直就是越抹越黑啊！
班主任看她不语的样子以为她是在进行复杂的心理斗争到底要不要说，于是一脸宽宏仁慈的说，好了，你先进去，这事情等下再说。
于伊若一脸不可思议地走到了座位上。
简直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当时如此复杂的心情。最重要的是，自己明明没有做。怎么会这样？而且班主任的表情，明明就是确定了就是我做的，为什么啊？我有这种迹象么？
未免。太可笑，了吧？

原来这不过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
不过一节课而已。似乎全班都知道了，于伊若，就是那个白芮想要“让她身败名裂的人”。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这也太扯淡点了吧？
所幸并没有人真正一口咬定是她干的。尽管她可以很清晰地听见后面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她的名字和传字条的沙沙声们。生物老师在上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大堆动物植物，于伊若只是暗暗低头，在书上一便便地涂写两个字母，S,C。
这节课还是过得很平静的。
下课是眼保健操，于伊若困倦地跟着音乐闭眼休息，音乐停止的时候教室一片暴动，缓缓睁开眼睛时教室早已空了一半。
这迹象直接充分说明了一个事实，下节课是电脑课。
于伊若从抽屉里翻出课本然后准备去叫许丹，转身看见许丹空空的座位愣了一下。于是拿起书直接朝后门走去，却突然被一只脚绊了一下。于伊若一个踉跄，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戏谑的双眼正盯着她。
妈的你生得贱啊。于伊若直接一句粗口爆了出来。
唐铭柯扯了扯嘴角说，再贱你比不上你吧。
于伊若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唐铭柯表情迅速变得得意起来，把头一昂装作找人的样子。诶，那个那个，白芮去哪里了啊……
唐铭柯！于伊若猛地咬紧下唇。手掌开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我没惹到你吧？
怎么，想打我？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动作。是，你没惹到我。但是你惹到了白芮。我他妈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怎么着了嘛。
我X，那不是我干的。
他又注意到了她语气的些小变化，并自认为这是于伊若的妥协和不知所措，于是更加得意了。不是你是谁啊？看你平常那装逼的样子，老子早就讲……
唐铭柯你够了没？就在于伊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许丹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哟，许丹啊。我就看不惯她这掰样，欺负了别人还装可怜。
妈的，晓得你见义勇为得了吧，晓得你爱打抱不平得了吧，你弄清楚再说得不得，我X，于伊若是这种人没有，你闹够了没！她用力昂起头大喊出来。
围观的人又少了几个。唐铭柯被吓了一吓，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许丹已经扯上于伊若跑出了教室。
于伊若跑到一半就站住不动了。许丹回头，看见她满脸的泪水。
啊，乖，不哭不哭啊，那种人，我们不和他计较。
啊呜……兜兜……呜呜呜呜……于伊若抱住许丹就开始哭出声来。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认为是我干的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唐铭柯那种人，就爱凑热闹，嘴多得很，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啊。许丹轻轻地拍了拍于伊若的背，唐铭柯平常不就这个样子，逮到个机会不就乱讲一通，没必要伤心的啊……乖了嘛小鱼……
兜兜……我好难过……
起码，还有我在啊，我一直相信你的……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我们小鱼最乖最听话了的，所以现在不给哭了，哭多了就变丑的，乖嘛……

起码还有我在。我一直相信你的。乖。

繁婲、

九
上完课于伊若跟许丹一起回教室，一进门整个班级就突然全部安静下来盯着她们看。于伊若刚开始以为是唐铭柯又乱说了一顿的原因，走到座位上突然看见自己前些天不见的日记本摊开在桌子上，被翻看得乱七八糟。
几乎是五雷轰顶。
于伊若颤抖着走过去抓起本子然后开始用力地撕。
耳旁似乎有轻微的风声。
看着身边的一张张脸于伊若突然歇斯底里地开始恶心。
她猛地推开试图上前来说些什么的许丹，对着教室门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而去，留下一群带着错愕表情的人。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有一个念想，逃离这个地方，逃，逃，逃。
大脑完全空白。
她不知道她所写下的喜欢，和白芮书本上的咒骂，完全吻合。
她也不知道白芮的父母和老师来过一趟班级，带走了白芮。老师决定，对她记过处分。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在疯狂地念想中，只存有一个人的脸，她只记得，时潮是怎样走到她面前，怎样不屑一顾地看着她的脸，用怎样轻蔑的语气怎样地说出，于伊若，被你喜欢，真是一种耻辱。

十
跑回家并用力敲开门的时候迎接她的是父母冷漠的目光。
她猛地意识到了某一点至关重要的事情之后转身又开始跑，身后是父母的大喊，于伊若你回来，你不回来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被外面的风呼呼刮了一阵于伊若开始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停下来，用力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感到自己额前的刘海湿了一大片，凛冽的风刮过来，她哆嗦了两下。
她呆了很久不知道该做什么。
掏出手机顺着联系人往下移动，最后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出一个好听的男声时于伊若很平静，她说哥，是我。
那边的男生有些许惊讶。朵朵，你不在上课，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于伊若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哥，我被冤枉了，哥，我好冷。
没想到那边居然顿了顿回答道，朵朵，是不是……和那个叫什么白什么的女孩子有关的事情？
于伊若呆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朵朵。哥哥的声音有点疲惫。你能上网么？
不能……哥，我在街上……我是跑出来的。我回不了家……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想回去找兜兜……可是……
找兜……找许丹？哥哥的声调突然有些扬高。
怎么了？
朵朵……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不好。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嗯，好，我坐下来了。于伊若依旧站在风中回答。你说。
如果我告诉你，可能……是许丹干的。你会不会相信我？
不会。于伊若回答得很决绝。
朵朵……不要这样。上次她和我聊天，说了一些你的不好，我讲了她一顿，她有些生气说话有些偏激……我感觉，她……
于伊若啪地把手机的滑盖滑了下来。屏幕显示通话已结束。
她感觉自己的腿在一抖一抖的，而且很酸麻，也许是体育不好却突然发狂一样跑了这么久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风太大了。这样一想她才发现天上已经开始飘了一阵小雨了，街上没多少人，她穿着单薄的校服在风中显得格外醒目。
于伊若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开门的奶茶店的屋檐下挤满了人。手机开始震动，她按掉，然后开始拨许丹的号码。拨了两次没人接。于伊若刚准备打第三次，许丹回电话了。
喂，小鱼，你在哪？许丹的话十分开门见山。
是不是你干的？于伊若更加开门见山地问。
那边停了一下然后就断了。于伊若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5秒然后猛地把手机往地上一摔。接着她终于开始慢慢地蹲下，慢慢地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十一

小鱼，亲爱的，我还能这么叫你么？
我是不希望你看到这封邮件的，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就说明我们的一辈子，已经破灭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全全部部的事情，都是我干的，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相信那些所作所为你应该可以猜测到我是如何做到的。其实很简单。
我想，你想知道原因吧？
小鱼，你是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你和我一样敏感忧郁，你也拥有着太多我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东西。你漂亮、可爱、善良，招人喜欢。你总说你孤独没有朋友，其实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像个小太阳一样具有感染力，能得到满满的疼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你。每个人都想和你做朋友，那么多人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我曾经跟哥说，如果我拥有的是你的十分之一，我会对生命充满感激。他批评我，我在那一瞬间很伤心，是吧，我，终究永远都比不上你。我想我是嫉妒的，很嫉妒很嫉妒，却还要在表面上微笑着祝福。
你说你把我当最好的姐妹，我何尝不知道。可是你这样轻易地将光环展露在我面前，我好绝望好压抑。你是个好女孩，我却无法说服自己真正去喜欢你。因为我是个心胸狭窄的坏孩子，不是吗？我痛苦，我挣扎，挣扎在对你的友情和嫉妒中，挣扎在我的良心和欲望中……
还记得上次你说弹琴时左手所拖你的后腿么。其实，对你而言，我又何尝不是你的左手？我注定只能拖累你，只能让人恨不得“割了它”，我的离开，是对你有好处的吧？我只能使你停滞不前，你说我很重要，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永远只是伴奏不是配角不是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报复的心理就是在瞬间滋生出来的，我很疯狂，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念想，我希望你狠狠地摔倒一次……小鱼，你必定是恨我的，对不对。骂我吧，这样我会好受些。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不奢求什么。
对不起。再见。

十二
许丹的销声匿迹让于伊若彻底的绝望。
她不知道她转学去了哪个城市，哪个学校。也不知道她的任何联系方式，手机、QQ、地址。她就这样消失了。
兜兜。有时候我好恨你，你知道不知道。
不是说好的一辈子么？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呢。
你说，你只会拖累我，那时候我抱怨的时候，你不是说毕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么，你不知道，割了，我会疼的么？你不是说，只要努力跟上，就好了的么？
你怎么能这么言而无信呢？
不是说好的，我是你的伴娘，还是你孩子的干妈的么？不是说好的，如果两家娃娃是同性就是一辈子的兄弟姐妹，是异性就成亲么？
不是说好的，我们要在100岁那年，一起去看一次夕阳的么？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这所谓的誓言和永远是这么脆弱的。我们说好的一辈子，竟然成了这般模样。你不是说，无论谁说什么，你都会一直在我身边，你是一直相信我的么？我听话，我乖，我照你的话做，你怎么又变了呢？
我们还要下辈子一起去做妖精的呢，你忘了么？我们的爱。不是永恒么。这就是，你交给我最后的答案么。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不要你的再见，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