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鸟

安盒子

有一种鸟,拥有翅膀,却没有双脚,所以它们一生都在飞行,不断嘶叫,以迎接它们一生中仅有的一次着陆,死亡.            

        这个时候的海面,还是平静的,阳光安静地洒下来,洒在海面上,我的身上.但是海上却没有我的影子,因为我要保证我飞得足够高.我不知道面对大海的魅惑,会发生什么......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只是在夜晚,飞的越高,诅咒就愈加深刻的沉浮:"你这傲慢的鸟......"         


    朝左看去,确定那艘小船还在跟着.
    这是一艘不是很小的小船,上面只有两个人,当然,还有他们的食物以及生活用品,还有,书--奇怪的人.
    他们已经跟了我一天一夜,无论被我远远的甩在后面,还是我在高空盘旋,他们始终没放弃.好吧,我决定就让他们跟着.减慢速度,他们基本可以轻松的跟着我.
    乘此机会,我略略飞低了点,海面上,我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了--除了翅膀边缘的蓝色羽毛幽魅地舞动,全身的羽毛洁白如云,真好,它们一直一样干净.深褐色的尖喙,还有圆圆的眼睛.呜,可惜看不到眼睛的样子,每次都是这样,大概是太高了,我始终看不到我自己的眼睛--只能看到两个黑洞.它们,是怎样的呢?是,黑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还是,像船上的那个人一样,是,红色的.


    船上两个人都穿了深灰色的衣服,一个身材魁梧.另一个则显得娇小,仿佛女人一般,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就像燃烧的红莲.至于那个大个子,戴了一顶帽子,且不曾拿下来,或许在我一心飞行时曾拿下来过吧,反正我没有看到过.因此我也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只是终日看到那双红色的眼睛纠缠着我.
    那双红色的眼睛真漂亮,偶尔飞近了,还能看到密密的纤长的睫毛--我十分怀疑他是女人,但,从来没有女人到过这片死亡海--它们盯着我时总是全神贯注,只是偶尔才眨那么一下,那一眨,却显得它们愈加漂亮.我,好象开始痴迷于这双红色的宝石了,一路上,它们成了全部.                                 

     
     大个子注意到我飞的越来越慢,似乎也松了口气,他从舱内拿出了些食物,分给红宝石,不,是全部给了他,不过红宝石又把一半递给了大个子.大个子坐在船边吃了起来,他应该很饿了吧,狼吞虎咽的.可是我,甚至连饿都不会.
    这种时候,还是不看的好,我于是和船并行,一路看着海水中的自己.
    "啪--"一块面包扔进了海里,打碎了我的影子,侧过头看到红宝石正热切地看着我,他手里的面包......真傻!我抬起头,垂直向上飞去--越往上飞,天就越暗,看来就有暴风雨要来了!
    转头向下冲去,我要赶紧把他们带到最近的岛上去,以他们这样的小船,再小的暴风雨也会带来致命的打击!
    大个子已经吃完了,红宝石则正在吃,他,看起来有些丧气,真傻,是,因为,我没有吃面包?
    我沿着桅杆飞了三圈,边飞边竭力的嘶叫,这,是那些海鸟的报信方式.他们站了起来,相信他们懂了,我找好方向,然后以他们能够追随的最快速度向前飞去.                     


    风一点一点大起来,从左侧吹来,把我搞的晕头转向,因此我不得不时时调整方向,这浪费了很多时间.这个时候,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光了,自己的眼睛,倒成了光--因为我努力在大风中睁大眼睛,并且是恶狠狠的瞪着眼睛.
    我侧了侧,船还跟着,不过两个人都打湿了,显得狼狈不堪,那双红宝石前仿佛蒙了一层薄纱,在风暴中依旧妖娆.
    幸好,在暴风雨彻底打跨我们之前,我们到了参安岛,暂时,安全.看着他们上了岛,我决定先离开--反正我也不可能真正"上岛"的.最多也只是不停在岛上空盘旋,那太无趣了,我决定朝暴风雨来的方向飞,飞到它的后面去.


    这暴风雨确实大,我甚至被吹的往回飞了,不过,既然我决定飞过去,我还是要努力试试的,或者,努力达成.
    风一阵比一阵大,不过还能支持得住.最麻烦的是大风掀起的海浪,像一堵冰墙直扑过来,我必须不断调整位置,高度.这海浪,愈加魅惑,像一个黑洞在不断吸引我:"伸展,放松,下降......"我的翅膀开始僵直......
    用力甩甩头,不行,会被吸进海里的,我开始向上飞,并且保持一定角度,以保证在向上飞的同时,能往前进.上空的风小多了,也没有海浪,可是依旧很黑,而且,安静,就像夜晚,于是诅咒开始在耳边沉浮"你着傲慢的鸟......"还有,越来越强的气压,也使我受不了了.我又调整方向,渐渐向下,到了一定高度,又向上飞,如此反复,这样,我总算穿越了暴风雨,到了它的后面.
    我的翅膀酸痛不已,头也沉得很,好在暴风雨后面的阳光还算灿烂,我在空中轻松的滑翔,贪婪的吸收着太阳光.


    暴风雨渐渐退去,海面平静了,我也吸收足够的阳光.就在我准备离去时,我看到海面上浮起一个海果,像火一样的红色,在蓝色的海面显的极为耀眼.一定是下面被淹没的小岛上长的.
    这红色的海果沿着海平面上下轻微地翻动着.我,围着它转,因为这红色,让我想起那双红色的眼睛,它的妖娆幽魅.
    我在犹豫,我不知道去海面叼起这红色的海果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危险,多严重的后果,可是,我忘不了那双红眼睛,哦,我的红宝石,多美啊!
    --最后,理智被战胜了.
    我飞高一点,飞远一点,确定海面较为平静后,我箭一般冲下去"伸展,放松,下降......"
    该死!远不止理智这么简单!在我快到达海面时,内心的恐惧一齐涌出,我连忙掉头向上.可是,我又不愿就此离开,这海果在不断的诱惑我,它渐渐幻化为一双红色的眼睛,热切地看着我:"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我四处看看,没有任何露出海面的小岛,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仿佛整个海中,就此一个海果.
    该死,好吧,那就再来一次吧!
    我又做好准备,甚至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二,三--
    "伸展,放松,下降......"
    哦,天哪,怎么半?还是不行啊!我开始焦躁不安,这致命的弱点!
    好吧,再来一次.
    "你这傲慢的鸟......"     


    翅膀开始僵直起来......第一次,在纯净的阳光下,我听到了黑暗中的诅咒"你这傲慢的鸟,竟然抛弃双脚,放弃陆地.你这傲慢的鸟,终身将失去......"
    在海果上空飞旋,一圈一圈,我越来越急,似乎要被自己旺盛的心火烤焦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再来一次?好吧,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那,如果还是不行呢?好吧,那就再来一次,一次,再一次,直到成功为止,或者是......
    我再一次飞高,盯着那鲜艳欲滴的红色冲了下去.
    "吱--"
    我甚至想学习人类做祈祷了--终于,我叼起了海果!虽然羽毛被水打湿了,像被火烧过般,不过,我,还在海上,而不是海里,这已经是万幸了.而海果,被我牢牢叼住,一丝酸涩,却又甜美的果汁细细流入口中.
    我开始起程,飞往参安岛.


    到了参安岛,我看到了他们的船,船上的一些东西已经搬了出来,可是他们不在.绕着岛搜寻,很快,在岛的另一边我找到了他们--毕竟参安岛不是很大.
    他们赤裸着身子,在近海畅游.衣服晾在岸上,燃了火,正在被烤干.
    在他们上边压低飞了几圈,并且尽量扇动翅膀--因为我不能张口嘶叫了,只能以这种方式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显然发现了,努力仰起头看我,我准备将这海果献给他.因为他有和海果一样妖娆的红色眼睛,甚至值得我付出生命.
    我飞近海岸,松口,将海果扔在岸边.然后在上空轻轻飞舞--这,似乎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刻,我在骄傲.


    红宝石轻快的游向岸边在他,不,她,出水的一刹那,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是的,是她.
    她捡起海果,细细抚摩,还用鼻子轻轻闻了闻,然后对着大个子大叫"好香啊",又转过头对我大叫"谢谢".
    真的吗?是这样子吗?我冲向她,冲向红宝石......在最后的刹那,我转头飞向一边.我,还不忍心伤害它们吧.
    她好象吓了一跳,不过,仅此而已.
    大个子也上了岸.我终于看到他的眼睛--一只是幽魅的红色,另一只却是诡异的紫色!           


    这一刻,我下了决心.他们已经有了三只火红的眼睛了,加上我奉上的红色海果,那么,两清了!
    我扇动翅膀,飞高,然后,急冲向红眼睛.大个子显然已经觉察我的敌意,立即拉开她,然后,在快要到红眼睛时我转头,冲向他,他措不急防--
    "啊--"
    海上叼海果的经验,已经让我对海没有了恐惧.
    他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红眼睛呆呆看着我,再见了,红宝石,看了最后一眼,我,叼着他的紫水晶,离开参安岛.
    我飞向海,在空中遨游.我准备吞下它,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方法保存它了.而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宝藏.快乐地在空中翻跟头都不足以来发泄这兴奋--
    一阵刺痛似乎要撕裂我的喉咙,不住的扑扇翅膀,却像小船在暴风雨前一样无助......
    一阵扑腾,终于无力再动,轻轻的,滑进海里--
    "伸展,放松,下降......"

Veronica。

刺鸟一生只鸣叫一次，在荆棘刺穿他的胸脯的时候。
巨大的伤痛成就最美的鸣叫。

______柠檬tea。

在完美的彼岸，上演的悲剧。
所有的血和泪。在枯萎的荆棘从中蕴育出一个花蕾......
将要经历的7场雷雨。
绽放......
潮湿的空气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