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多玛 — 细悦

爱喜

想来每个人的心底都是有座索多玛城的。
圣经里，这座被毁灭的城市是淫乱与堕落的，在上帝拯救无效后，被天火毁灭。



谎言的缔造者。
细悦，喜好红色。
所以，她的舞裙多是红色，红的仿佛是血液一样，充满邪恶。
细悦，喜欢喝葡萄酒，且拒绝喝白葡萄酒，只喜欢红酒。
她是个固执的女子，韩生是知道的。
他们是小学同学。细悦曾经是喜欢过他的。只是那已经是过往。
韩生问她，老师最近好么？细悦微笑，她是他老师的女儿。
她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家里联系了，不如你自个问她吧。”说着，在韩生的手心写下家里的号码。
细悦与母亲的关系向来疏离。
这么多年以来，母亲对她的评价一直都是：你太自私……


细悦，她说：韩生，我想要个孩子。
细悦，她说：韩生，我有一种疲惫感，我想死！


韩生一直以为细悦是个温婉的女子，他说过，细悦，你生性美好，如你母亲一般，只是我们彼此错过了。
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因为同学情意，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关系。
韩生收留了细悦。

细悦蜷缩在他的双人床的右边，背对着韩生，仿佛是一只猫。
小时候，韩生送过一只猫给她，是一直杂毛的花猫。细悦养了几个月，很是欢喜。细悦，用纸箱给它做了一个小窝，里面铺了许多柔软的棉花。韩生有时会去看看这只小猫，他知道细悦会好好待它，因为细悦一直都是善良的人儿。
后来，在某个细悦不在的假期里，误食了毒药，死了。细悦触摸那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时，觉得寒冷。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死亡。她央求母亲把它葬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
父亲怕她难过，于是又领养了一只小猫，它与死掉的猫咪是一样的花色。可是细悦没来由的厌恶它，并且经常性的踢打它。那只猫咪是害怕细悦的，曾经在细悦踢打它的时候，抓伤了细悦。于是，父亲还是把那只猫咪送给了同事。
后来，细悦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
生性凉薄，蔓藤植物。细悦就是这样的女子。
韩生。看着床上睡着的细悦，背对着他的脊背，裸露出的洁白如纸的皮肤。

仿佛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是坚守还是虚伪？


身份。
有时候，人总是被身份所累。若细悦不是老师的女儿，或许韩生不会对她如此疏离。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总觉得难以逾越身份。她就仿佛是盛开在树枝顶端的明艳花朵，而他不过是树下的青草，高攀不起，所以不去招惹。
她的纯白或是明艳，韩生背负不起。


细悦，她说：是不是爱一个人，始终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细悦，她说：韩生，我试图重新开始生活，却发现我在这泥沼中越陷越深，万劫不复。


物质是不是决定精神层次？也还是像老人常说的，三岁看到老？
细悦在十六岁逃到江南的这座小城，是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的，变成一个温婉的平淡的女子，安然的接受生活，细微琐碎的生活。
在学校，她沉默。别人说，细悦你看起来很冷漠。
可是，细悦还有常乐可以说话。
常乐是军训时和她一起生病的女孩，瘦的女孩，只是没有凛冽的美感。她们一起去市区的人民医院，买了药水以及消炎药。
然后在学校的旁边吃陕西凉面。
常乐不吃辣椒，她怕皮肤长出红红的痘。细悦放许多的辣椒，她的皮肤很白，两颊有红红的血丝，仿佛盛开的红玫瑰。她碗里的凉面是红红的一片，辣到不行，问老板娘要凉开水。
她与常乐的关系一直很好，直至毕业。
细悦以为，如果与这样的女生在一起，是不是她也可以变得简单起来？
细悦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热爱着物质。也许是太寂寞了，所以用物质来填充空虚。她吃大量的食物，咸的，辣的。水果硬糖，德芙的果仁巧克力以及大量的水。偶尔会有小盒的水果蛋糕。
甜腻的食物，有时候会让人变得容易疲惫。
她以为自己没有企图心，却不知她是个贪心的女子。

04年的暑假。是不算炎热的夏季。
细悦第一次对韩生动心。他们来她家，看她的母亲。记得那天去了十几个同学，韩生已经长成瘦高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轮廓以及深深的眼睛，笑起来有温暖的感觉。那时细悦在看安妮宝贝，她说，像某种兽类……
韩生与她窝在厨房里做饭。韩生在做土豆丝，可是酱油放多了，出锅的颜色是泛黑色的。细悦笑他不听劝告，喂他吃切好的苹果。
若不是因为喜欢这个男生，不会那么认真的帮他查找关于上海的一切信息。只是因为他说，他要去上海。
细悦一直如此。她从不会对那些她喜欢着的男生说，我喜欢你。只是默默的做着一些事情，那些细小的可以帮助他们的事情。

爱，是不是只能是一个人的事情？沉坠在心里，慢慢腐烂……


细悦，她说：有些人的哀伤是命中注定的，与经历无关，与身世无关。
细悦，她说：疼痛或是疾病，都会使人变得软弱。


他拥抱细悦，丝丝寒意透过衬衫渗到他的皮肤里。
他知道，一个人喝红酒的落寞。高脚杯，殷红如血的液体，划过喉头有酸涩的滋味。
细悦说：“我一直都想要有个孩子。不是因为孤独或是寂寞，只是单纯的想要个孩子而已。丫头跟我说，你不会同意与我生养一个孩子，因为我是你老师的女儿，是身份的原因。韩生，是这样么？”
韩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听见她轻轻的笑声，微弱的仿佛是呼吸。
“韩生，你知道母亲是那么的喜欢你，你是她最看重的学生。她是想过让你做她的女婿的，只是我抗拒她所有的决定，更何况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想要一个跟你相像的孩子。”
“无关爱情。”

遥远的天际慢慢的发白，韩生还在熟睡。
细悦起身，下楼买烧麦，然后煮浓稠的米粥。要是做贤妻良母，她是有着资格的。心灵手巧，热爱美好事物。一切看起来都是合格的贤良淑德。只是，在美好的外表也掩盖不住内核的张扬。她说过，婚姻会让她提前死亡。
细悦是喜欢根据自己内心行事的，想来是太我行我素，让人觉得冷漠或者是堕落。
她是喜欢食物的味道，喜欢厨房。
韩生的厨房很干净，有清雅的瓷质器皿，想来他是很少在家吃饭的。单身男子，在外的时间恐怕是比在家的时间要长。
用小火炖煮着的米粥，散发阵阵香气。细悦望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际，无意识的发呆。有人从后面抱住她，是韩生。大卫.杜夫的Cool Water，有清爽凛冽的味道。细悦不用香水，只用雅芳的香粉，有牡丹香味的细细的粉末。
韩生埋在她的脖颈深深的嗅着，他说：细悦，你一直都有诱惑人的资本……


细悦，她说：梦想与现实，距离究竟有多遥远？一光年，还是一咫尺？
细悦，她说：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粉身碎骨，肝肠寸断，哪个更接近梦想……



什么是梦想？
梦想是达不到的妄想！可以实现的不叫梦想，是目标。
梦想是属于无所事事的，内心单纯的人。
小时候大都写过这样的作文，我的理想。小时单纯的理想，到现在都成了内心遗忘的东西，上面落满尘埃……
徐静蕾的电影《梦想照进现实》。当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究竟是现实，还是梦想？
细悦的梦想，现世安稳，温暖静好。
越是随遇而安的人，越是渴望安稳。

有些时候，两个人相处不一定与爱情有关。细悦一直都以为，她与韩生不过是寂寞，或者是韩生的怜悯。
细悦很固执，一旦她认定的事物，就很难改变。
轻扬的音乐，韩生拥着她跳舞，华丽的华尔兹。暧昧无所不在。这一切都不过是前戏，细悦知道故事的发展。
她是他的女人。如愿以偿，然后是什么？离开还是相守？多好的结局……
他说，我爱你。
细悦说，只与寂寞有关。

Flamenco。热情奔放。她在一家小的俱乐部当佛朗明哥舞的老师，课间时候，跟教肚皮舞的印度舞娘学肚皮舞。
在舞蹈室巨大的平面镜子前，她妖娆的扭动身体，练习肚皮舞，她说：“你知道么，肚皮舞是一种明目张胆的诱惑。”它与佛朗明哥不同，摇动乳房摇动肩，收缩肚皮摇动屁股，模仿性爱与性高潮的情绪动作。那些印度舞娘的腰肢是那么的柔软。佛朗明哥没有它的魅惑。
韩生看着她，伸展，后旋，踢腿，跳舞着的她是那么的美丽，整个脸庞明亮着的性感。她是茂密的丛林，有隐藏着的惊喜。他对她有兴趣，只因她是现在的细悦，仿佛有饱满汁液的罂粟的果实，让人上瘾。


细悦，她说：婴儿，是不是代表另一种重生？
细悦，她说：孩子，我爱你！


婴儿仿佛一个强大的内核，随时可以爆发出能量，可以毁灭现存的安稳与平静。
腹中的胎儿，细悦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手中的化验单，仿佛是一面旗帜，宣召他的到来。
是欣喜么？细悦觉得快乐么？她终于有了一个孩子，且是与韩生的骨血。

韩生向她求婚，他说：我爱你。细悦只是微笑，笑到最后觉得面部神经都有些许的僵硬。她的右手中指带上韩生送的银戒，有镂空的玫瑰花样。她是喜欢的。

阳光如此灿烂，花朵如此芬芳。
细悦买来大束的向日葵，她喜欢这样的花朵，明亮的颜色，欣欣向荣。她叫它太阳花。她希望自己有间花店，出售那些明艳或是淡雅的新鲜花朵，等待宠爱它们的手拥抱着，或者插在办公室的陶制花瓶里，或者放在装了清水的透明玻璃瓶里。有花朵的芬芳混合泥土的厚实的气息。

家里有的细碎印花的窗帘，蓝色格子的床单以及桌子上插着向日葵花朵的玻璃花瓶。以及压在下面的纸张。是细悦略带幼稚的笔迹。
“韩生：
我走了。
谢谢你的照顾，这些日子觉得很温暖，至少我的梦想实现的，现世安稳，温暖静好。
戒指我很喜欢，所以就不还给你了。
我煮了你喜欢的绿豆汤，放在冰箱里。
电脑的桌面上，有我写的菜谱。少在酒吧喝酒，少抽烟。
不用担心我，常乐会照顾我。


PS。我怀孕了。”

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吧。

索多玛城，罪孽，只有真心忏悔，才可救赎。
索多玛城的覆灭是因为不忏悔，还是因为罪孽深重呢？
一切的毁灭，都是为了重生。


细悦抚摸尚还平坦的腹部说：宝宝，我爱你。

韩生，再见……

爱喜

貌似这里不太欢迎小说哈……